【折仙枝|13:40】阳关柳
欺师灭祖,倒反天罡
欢乐向(别信)
全文8k+,一次性完结(也许有番外)
跑题(有点)致歉
但还是想求心心求手手求评论
1.
“沈长宁,我怎么瞧着你这最后一棵宝贝柳树也有些半死不活了?”
春光和暖,我窝在自己院子里给树苗浇水,我娘坐在围廊下嗑瓜子,一边磕一边还不忘揶揄我几句。
“那也比您强,您撒缸里的那几百颗莲子可曾有一颗发过芽吗?”
我自是不甘示弱的调侃回去,呲着满嘴的大牙冲我娘直乐。
我娘向来说不过我,但她向来也不跟我废话,抬手就扬了我一脸的瓜子壳。
我左支右绌躲的狼狈,嘴上却半点没耽误拱火:“您还不如把那些莲子都煮成粥喝,至少败火。”
莲子粥败不败火不好说,但收拾我肯定败火。
你瞧,按着我把我的脑袋插成向日葵的时候,我娘笑的后槽牙都露卝出来了。
哎,随她去吧,谁让我宠她呢。
毕竟这种松泛日子也就这一年多才有。
之前几年,为了设立互市,我娘一直忙于与各国商队周旋。再之前,我娘是一力守住整个西北边境的镇国公主,每天都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
直到六年卝前,我大哥单骑追击五十里终将戎卢老可汗斩于马下,戎卢各部为争夺可汗之位乱作一团,大梁趁机提出和亲,才换来了眼下的安宁。
互市真正繁荣起来的那一年,我娘带着我搬回了空置许久的将军府。
我的柳树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阳关的气候并不适合柳树的生长,我娘很好奇我为什么非要选柳树。
“因为早春的嫩柳芽凉拌特别好吃。”
当时我是这么回答我娘的。
我娘对我的回答嗤之以鼻。
她说:“那你还不如种香椿,不仅能凉拌,还能摊鸡蛋。”
她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上人最喜欢柳树。”
2.
我第一次见到云清让,是十岁那年的一个春日。
那年外祖母过六十大寿,舅舅下旨开了恩科。
打马游卝街那日我和李卝明珠偷溜出宫凑热闹,一眼就瞧见了被人簇拥着的状元郎。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长了一副目若朗星的俊俏模样,骑在皮红挂绿的高头大马上,明明最是人生得意时,面上却不显张扬,只有恰到好处的从容与沉稳。
正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也是李卝明珠最喜欢的模样。
果然。
“宁儿,我要让他做我的驸马!”
李卝明珠抱着我一通狂摇,差点把隔夜饭都给我摇出来。
“不行,他是我先看上的!”
我艰难的从李卝明珠的魔爪中挣脱出来,麻溜的蹿到一个她够不到的位置,还顺手摸了快莲子糕。
“上一个是我让的你,这一个得你让着我。”
结果自然是谁都没抢到,毕竟这才三月,我俩加起来就已经看上了七个俊俏儿郎。
不,不仅没抢到夫婿,转日南书房里就多了位严厉的夫子。
其实这本与我和李卝明珠没甚关系,舅舅封云清让做翰林学士,是为了让他与年龄相仿的皇子们辩经的。
云清让也一贯懒得搭理我俩。
奈何他那张脸生得过于好看,我和李卝明珠总是忍不住去他眼前作乱。
自此,我和李卝明珠便踏上了漫漫无期的罚抄之路,四书五经全都抄了个遍。
在惩罚我俩这件事上,云清让堪称铁石心肠,但凡有一个字写的不够端正就得通篇重写。
几年下来,情分没攒下多少,倒是被卝迫练出一手好字。
3.
解忧公主和她的一双幼子惨死的消息,与戎卢两位王子率军南下的消息一同传来时,我正在散着头发往下抖瓜子壳。
线报上说,解忧公主试图往戎卢可汗的酒里下毒,败露之后被盛怒的可汗当场诛杀。两个年幼的孩子护母心切,也双双死于自己父亲刀下。
且戎卢可汗认定此事是被大梁皇帝指使的,当即便决定南下讨卝伐。
我和娘卝亲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浓浓的震卝惊与担忧。
我们可以确定,无人指使解忧去做这样的事情,而于情于理,解忧绝无主动下毒的可能。
此事必有蹊跷。
只是如此大的动作,我们安插在戎卢的密探事卝前却并未发现任何的风吹草动,仅仅是因为他们行卝事周密吗?
况且,戎卢向来只会选在秋收时节发动战争南下劫掠,这次选在春天突然发难,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卝谋。
我刚想到这里,娘卝亲已经开始做出反应。
“何猛,你立刻去请袁老将军、陈将军和季将军过府议事。”
“李密,你即刻安排人手将此事告知玉门、归义、固安、五回、河间、石城等城郡守,请他们随时做好御敌准备。”
“易之,你去通知杨将军和小陈将军,让他们即刻带人加强四门防卫与城墙值守。”
“老刘,你和商会会长负责收拢城外的商贩,如果人手不够就让小陈将军帮你调拨,务必保证天黑之前我卝朝商贩全部撤回城内并完成全城戒卝严。”
“沈长宁,你……”
“我去点兵。”
随着指令一一下达,娘卝亲的眼神愈发锐利,而我不待她吩咐什么便早已随手挽起头发,匆匆向门外奔去。
4.
战事已经平息数年,戍边的军卝队平日里多以屯垦为主。不过为防万一,每十日还是会轮训一次。
此番集结倒也算得上有条不紊,但当我再次回到家时也已过了子时。
往京卝城及西北各郡通传消息的飞鸽早已放出,为防万一,携带同样消息的信差也已连夜出发。
季、陈两位将军先行赶往前线指挥布防,袁老将军坐镇城内。
为了方便第二日一同回营,我与娘卝亲快速交换过最新消息之后,便在娘卝亲卧房外的暖阁和衣睡下。
但我久久无法入眠。
当年爹娘带着哥卝哥们驻守边关,舅舅便将年幼的我接入宫中,与他最宠爱的女儿一同抚养。
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娴静的性子,凑在一起更是每天不重样的闯祸,宫中很是鸡飞狗跳了一段时日。
最终,舅舅被我们两个烦到忍无可忍,又不舍得严厉管卝教,干脆把我俩一同塞卝进了南书房,让太傅和众皇子们头疼去了。
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俩一同逃学一同被抓,一同翻卝墙一同挨骂,吃同一块点心睡同一个被窝,招猫逗狗人憎狗厌的一同长大。
后来,明珠是自愿去和亲的。
她离开大梁前的最后一晚就歇在阳关城,我俩像幼时一样挤在同一个被窝里,我向她保证,总有一天,我要踏平戎卢王庭,接她回家。
再后来,新任戎卢可汗待她比预料中要好上许多,她渐渐适应了戎卢的风土,生下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在明珠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她说她好像已经开始把戎卢当成第二个家了。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
5.
戎卢大军在我们收到消息的第三日傍晚便杀到了阳关城外,而派往京卝城的几波信鸽与信差却都仿若石沉大海。
半月之后,我们才终于接到京中传回的消息。
明珠惨死那日,京中也发生了宫变。
先帝被卝逼宫的二皇子亲手杀死,二皇子又被随即赶来的七皇子以平叛的名义诛杀,但七皇子最终也未能如愿,他死在了大皇子一卝党的乱箭之下。
那几日,整个皇城几乎血流成河,一番混战之后,反倒是向来不声不响的三皇子荣登大宝,改年号为永兴。
信中还说,戎卢此次南下,原本只是二皇子为了防止定北军回京勤王,以五座城池作为交换,请戎卢可汗与他一同演的一场戏。
不知是恼怒于即将到手的五座城池不翼而飞,还是原本就有假戏真做的打算,戎卢此次显然是来真的。
永安元年六卝月,云麾将军杨瑾、陈仕元战死,玉门城破。
永安元年十月,归德将军季平川战死,归义、陇川城破。
永安元年十一月,镇国公主亲率大军反攻戎卢,夺回玉门、陇川两郡。同月,戎卢大举增兵,陇川郡再度失守。
永安二年正月,镇国公主及亲卫遭狼群伏击,尸骨无存。同月,戎卢分兵进攻固安、敦煌、石城等郡,石城失守。
永安二年三月,五回、固安失守。
永安二年七月,夺回石城、固安,但城内爆发瘟卝疫,死者不可计数。
永安二年九月,戎卢再次增兵,忠勇将军陈靖德血战五日力竭而亡。
……
6.
永安四年冬,又是一个除夕,我独自一人揣着酒壶来到了阳关城东侧的一座小山上。
这些年来,战死的将士们都埋葬在这里,我爹和两个哥卝哥也埋葬在这里。
在他们的旁边,我还给我娘与明珠都修了一座衣冠冢。
“连年战火,活人都吃不上饭了,你们也都将就一下。”
先在其他将士们墓前敬过香,又将画着桂花糯米甜藕、芝麻藕丝、莲子百合粥以及莲藕雪梨排骨汤的黄裱纸一一用石块压在爹娘和哥卝哥们墓前,我寻了块还算平坦的地方席地坐下。
“娘,我前几天回了趟将军府,发现那最后一棵柳树竟还活着,但今年异常寒冷,城内已经有很多人家寻不到柴禾了,我就让巷口的二狗将树砍了去烧。”
“这事我必须跟您说清楚,树可不是被我养死的,您说什么也不许笑我。”
“还有二哥,我现在带兵打仗可是比你还要厉害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跑到我梦里来揪我的头发了。”
“爹也真是的,你俩住的这么近,也不知道管管二哥。”
“大哥,前段时间我收到了琪姐姐的来信,她说苏姐姐这一胎又生了个儿子,既然你俩这辈子无缘做夫卝妻,不如你投胎去做她儿子得了。”
“哎哎哎,我就开个玩笑,大哥你可不能托梦揍我。”
“明珠,有我爹娘和哥卝哥罩着,在那边应该没人敢欺负你吧?就是不知道舅舅过的怎么样,我真的好想他。”
“你得空了就帮我给舅舅捎句话,不过我跟袁老将军私下骂他昏卝君的那句就不用说了。”
“对了,听说云先生年后又要升卝官了,明珠,你说咱俩觊觎了他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最终便宜了哪个姑娘……”
7.
“将军,您没事吧?”
副将石朗来寻我的时候,我正搂着明珠的墓碑说悄悄话,塞外苦寒,裹挟着砂砾的狂风扑的我眼睛泛红,估计是让他误会了什么。
“没事,我这就回去。”我利落起身,仰头饮尽酒壶中已经带上冰碴的白水,匆匆策马回城。
戎卢向来喜欢在年节时进行袭扰,尤其是今年,初冬时节便降下一场暴雪,致使戎卢各部损失惨重,牛羊等家畜死伤者十之七八,以致他们南下的更加频繁起来。
然而大梁也并未好到哪去,纵使新帝自登基以来便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仅仅三四年的时间,远无法填补起一个王朝被蛀蚀了数十年的亏空。
这场战事,不能再这般无止境的拖延下去了。
入夜,借着城内零星的爆竹声为掩护,我与何猛、秦易之分兵三路,直奔归义、陇川、五回三郡。
破城之后,何猛回防阳关支援袁老将军,而我则与秦易之合并一处突袭真定,血战七日,最终夺回这座已经失守十一年之久的城池。
之后,我命秦易之带兵入城修整守城,自己带队追击戎卢四王子至厄危山下全歼其部。
用胸口两个血洞换四王子一颗人头,这笔交易还是我比较赚,这样想着,我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再次清卝醒时我已身在阳关城内,听石朗说我断断续续昏睡了有一个月之久。
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又击退了两次戎卢的反扑,击杀了三位戎卢王子,戎卢可汗被卝迫向大梁求和,就连朝卝廷派来准备和谈事宜的钦差都已于三日前抵达阳关。
袁老将军不愿与戎卢议和,所以这三日一直以主帅重伤未醒的理由将钦差晾在驿馆里避而不见。
我也不愿议和。
而且我就是那个倒霉的主帅。
深吸一口气,我认命的爬起来干活。
8.
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在阳关把故人扔进了大牢里。
又把人晾了几日,我才去牢里见他。
十年光阴一晃而逝,云清让却依然是我记忆里的端方模样,仿佛岁月也格外优待于他,只添从容,不添沧桑。
“康乐郡主,这便是你们定北军对待钦差的态度吗?你们是对议和本身不满还是对皇上的决定不满?”
幽暗的牢卝房里,云清让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即便是这般境地也没能让他生出一丝狼狈,看我的眼神,一如当年南书房里那位冷峻的年轻夫子。
“云大人,现在您应该称呼我为沈将军。”
我打开牢门走到他面前,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不轻不重的噎了他一句。
“那请问沈将军,你们定北军如此对待朝卝廷钦差,是对议和本身不满还是对皇上的决定不满?”
云清让没有在称呼上与我多做纠缠,只抓着最关键的问题对我发难。
“我也想请问云大人,便是和谈成功,又能保我大梁几年太平?”
我依旧不予回答,反而抛过去一个新的问题。
“将来之事无人可知,但即便只是三五年的太平光景,也足以让我大梁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沈将军,在下知道若此时议和,你与袁将军甚至整个定北军上下都心有不甘,但恕我直言,你一个重伤未愈的主帅,带着一名行动不便的老将还有几名经验不足的小将军,再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况且。”
云清让望向我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隐怒。
“沈将军想要全凭自己的心意行卝事,可曾考虑过我大梁的百卝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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